这本书是去年读的,算是我的去年 top1,难得找到一本书如此有共鸣,如获至宝,感概刘瑜简直是我的嘴替,她用美妙的笔触精准地捕捉了我的许多感受。一年过去了,我的心境发生了很大的变化,现在开始回翻当时的圈圈划划,看看这会儿的我有没有新的感悟。

我是从《一个人要像一支队伍》这篇开始入坑的,第一次是在知乎上看到的,它深深地戳中了我,完美契合了我当时的心境,我那时常感生活的苦闷和孤单,虽然周末与朋友的聚会能带来短暂的欢乐,但回家便沉浸在无力和悲观之中,觉得生活没盼头,能快乐但不幸福。在这样的状态下看到这篇文章,“一个人要像一支队伍”,多么让人振奋,我需要勇敢地面对孤独,就像文章里写的那样:

怀才不遇,逆水行舟,一个人就像一支队伍,对着自己的头脑和心灵招兵买马,不气馁,有召唤,爱自由。

尽管这篇文章触动了我,但要做出真正的改变仍然充满挑战,长期的低落情绪不是简单的自我安慰就能解决的,庆幸的是我逐渐走出了那段阴霾。再次回顾这篇文章,我不再仅仅是被触动,而是充满了共鸣。正如作者所言,孤独没法解决,我们需要慢慢适应它。孤独其实也孤独的好处,一个人更自由,没有其它关系能束缚住你。但是尝试不把孤独当作一件事可真不容易,我认为前提是内心足够强大。

回到这本书的内容,它记录了作者2005年到2009年左右写的杂七杂八的文字。作者把文章按照主题分了五个章节:“论他人即地狱”、“论自己作为他人”、“论人生意义之不可知”、“论爱情之不可能”、“论社会之既不可知又不可能”。我很喜欢这个分类,不仅是取名很妙,另一方面完全契合我的兴趣,我喜欢观察人,包括他人和自己,我喜欢讨论社会状况和人生意义,恰好都对上了!下面开始追寻我的笔记,回顾每一篇的内容。

《渊博的人》第一篇就特别可爱,虽然我是个理工科博士,但面临的处境和作者是类似的,人们总是会对博士产生一层滤镜,似乎博士是无所不知的,不过这点倒是不会困扰我,不知道就不知道呗,反正我可以再学嘛。对于学识渊博的人,我还是挺崇拜的,特别是我不懂的领域,因为要是涉及我懂的领域,就很容易发现对方的错误造成塌房。很喜欢“蜘蛛网”的比喻,若是一个人只是通晓很多知识,没有融会贯通的能力,那也算不上渊博,只有把各种杂乱的知识组合形成新的智慧时,那才叫人拍案叫绝。按照我这个定义,网络上挺多人初看是“渊博”的,看得多了你就觉得也就那回事了,不稀奇。所以真正渊博的人还是少见。因此完全没必要因为某个人看上去“渊博”而为自己的“无知”感到羞耻,知识嘛,总是能积累的。文章最后“大脑芯片”的脑洞特别可爱,我以前也经常YY要是能把世界上所有的知识都印在脑子里就好了。

问题是,作为一个文科博士,我似乎有渊博的义务。人们指望我了解澳大利亚选举制度和加拿大选举制度的不同,指望我说清中亚地区在人种进化过程中起的作用,还指望我对1492年这一年的历史意义侃侃而谈。但是,我哪知道这么多啊,我只是人类而已。 其实我也企图渊博来着,也时不时挑灯夜战抱着厚厚的历史地理科普书啃啊啃,指望第二天*在某场对话中“不经意地”引经据典*。后来发现,一般来说,当我看到100页的时候,就会忘了前50页的内容,等我回头去复习前50页的内容,又忘了第100页的内容,于是我转来转去,气喘吁吁,最后好不容易把所有100页大致都记住了,过了一个月,却*连这本书的作者都忘记*。 渊博的人是多么神奇啊,他们的大脑像蜘蛛网,粘住所有知识的小昆虫。而我的大脑是一块西瓜皮,所有的知识一脚踩上,就滑得无影无踪。

《积极的人》挺有意思的剖析,人无完人,所以会觉得完美的人难以接近。下面这句话我虽然认同,但事实上回顾我现在身边的朋友,还真有那种自我道德水平很高的朋友,完全不说任何人的坏话,我也蛮欣赏,所以“一起说坏话”这点也不是友谊的关键,真正的核心在于你觉得这个人对你来说真不真实,文章里的 Miriam 对于作者来说就是不真实的,因为她没有任何不好的情绪,她太完美。

而我觉得,检验友谊的唯一标准,就是两个人是否能凑在一起说别人坏话。

《另一个高度》作者读《月亮与六便士》的读后感,感觉下面这句话挺有哲理,但目前我认为自己很自由,对此没有感悟。

人的每一种身份都是一种自我绑架,唯有失去是通向自由之途。所以查尔斯拒绝再做“丈夫”、“爸爸”、“朋友”、“同事”、“英国人”,他甩掉一个一个身份,如同脱去一层一层衣服,最后一抬脚,赤身裸体踏进内心召唤的冰窟窿里去。

《词语洁癖》我倒没有像作者这种对于词汇背后优越感的敏感,但我确实有些词语洁癖。首先,我对未经解释的缩写或者行业黑话感到反感,除非它已经成为广为人知的专有词汇;其次,我反对任何冒犯女性的词汇,例如“生米煮熟饭”,“疯女人”或带有性别标签的职业称呼,另外“贤妻良母”也很讨厌;第三,我不喜欢那些没有意义、难以理解的网络流行语。

《厨房政治》是由宿舍厨房管理问题引发对社会制度的思考,感受到了作者的无力,理想与现实的差距,很认同作者在这件事上的看法,“自觉”对于建立和谐社会的重要性,这就是为什么我们在法律外还有道德的存在,我觉得人其实是一张白纸,是由周围的人渲染出来的,要是身处的环境是完全黑暗的,就算再有道德感也难免会被腐蚀,所以当发现点黑暗的苗头,必须得尽早压下去,比如最开始意识到厨房清洁问题就责任到人,一拖再拖就会变成割也割不掉的毒瘤。

《Intimacy》这是我经常思考的问题,去年的我为“饱汉不知饿汉饥”共鸣,略有些幽怨,今年的我释然了。似乎成长到一定年纪,就能开始真正地拥抱孤独了,但有时候还是会想当前的释然是不是只是昙花一现,会不会是因为我还算是被爱环绕产生的错觉。Anyway,未来的事儿就由未来再面对。这篇文章还介绍了“集体压力”这个实验,我其实经常想要是我周围的人都去做一件我觉得无意义的事情,我会不会也被裹挟着去做,我对自己没太多信心,特立独行还是得有非常大的勇气的。

《有关的无关的人》延续上一篇的主题,即便此刻再亲密的人,未来也可能断了联系,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挺无常的;所以能一直保持的亲密关系,需要特别珍惜。【哈哈,这篇读后感写着写着就遇到友谊破裂的问题,我还是有些情绪难以释怀,但看到这里之前写着“需要特别珍惜”我意识到我之前对待这段友情的态度,既然我是努力了那就不要陷入自证怪圈!】

那些与你毫无关系的人,就是毫无关系的,永远是毫无关系的。从认识的第一天开始,其实你就知道。就算是笑得甜甜蜜蜜,就算是有过无关痒痛的来往,就算你努力经营这段关系。而那些与你有关的,就是与你有关的,是逃也逃不掉的,就算你们只见过三次,就算你们三年彼此才搭理一次,就算是你简直想不起他或者她的样子,就算是你们隔着十万八千里。 有些人注定是你生命里的癌症,而有些人只是一个喷嚏而已。这一切,据说都是“因了冥冥中的缘分”。

《集体早操》去年对这篇特别共鸣,今年已经完全想通了,认清自己没法成为一个孤岛的存在,需要和外界的交互证明自己的存在。很喜欢下面这句话,每当自己觉得这日子过不下去时,想一想另一个极端,好像也就过得去了。

就算我是厌烦这一切的,可是后来我发现凡是令你烦躁的,其实帮助你防止抑郁。当然抑郁和烦躁谁比谁更可恶,好比自杀与他杀谁比谁更可怕,这个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学习焦虑》我觉得下面的比喻很妙,但又有些悲哀,为何女性常常被描绘为缺乏安全感呢?什么时候这两者可以不划等号呢?这篇和《渊博的人》主旨类似,我们希望自己无所不知,达不到就会产生学习焦虑。不同于由内而外对知识的渴望,学习焦虑往往来源于社会压力。如果我们真心对某件事情感兴趣,那去探索它是来自内在的驱动力,反之,学习焦虑更多地来自于与他人对比产生的虚荣心和胜负欲,把它当作学习动力也无可厚非,但它容易造成心理负担,这点值得警惕。现代社会这种现象愈发严重,社交媒体的普及很大程度上加剧了这一趋势,由此诞生了一个新名词“知识付费”,在今年的宣传浪潮中逐渐深入人心。然而伴随而来的是各种行业乱象,比如现在AI非常火爆,李一舟199元的AI课程卖了5000万,这些卖课者利用了大家的学习焦虑,急切地想要速成某一领域,但哪有这么容易的事情,在我的认知里,在社交媒体平台大多数的卖课行为都是割韭菜,没必要为此买单。最有用的学习方式是买本专业书,当然这不就太契合现代人对速成的追求了。

从什么时候开始,学习成了一种现代生活的强迫症了呢,人人都赶着去看急诊。我们与社会的关系,多么像一个没有安全感的女人和一个魅力四射的丈夫的关系。随时随地可能被甩掉,所以每天处心积虑地往脸上涂日霜夜霜眼霜防晒霜,一直涂到脸上所有毛孔都被堵塞为止。

《对猪头肉的乡愁》哈哈哈,刘瑜大美人还是比较端着的,我自己挺喜欢吃各种内脏,比如说猪大肠啊猪肝啊,倒从来没为此感到羞耻过,这有什么的嘛。不过真没想到这种羞耻感还能引发对学术术语和奢侈品的迷信的祛魅,好能扯呀哈哈哈。我想每个人都会经历对所谓“高级”祛魅的过程,本质上是对自我认知的深化和对世界观的重塑,长大了,知道的多了,经历的多了,就会形成自己独特的品味,很难再被外界定义的高级唬住。感谢时代的进步,现在美国华人较多的区域中餐馆还是蛮普遍的,虽然没办法像在国内一样触手可得,但仔细寻觅还是能找到对胃口的馆子,倒是少了些食物方面的乡愁。

我对猪头肉之流的爱好,除了使我小小地丢过几次人以外,对我的人生还是颇有进益的。一个最大的作用就是让我觉得,一切低俗的东西在高雅的东西面前,有它自己的奥妙。比如说,我虽然是“做学问的”,但是我对术语缺乏迷信,不至于听到一个“政权内卷化”就荷尔蒙分泌加速。又比如说,谁要跟我吹他开的车多高级,我可以气定神闲地伸出脚来,说我脚上的鞋子才花了18块5。又比如说,刚从第五大道的名品店出来,走在破破烂烂的中国城,我还是会从那拥挤破烂中体会出一种古怪的魅力。这些,我以为,或多或少都和我对猪头肉的爱好有种隐秘的联系。

《过去的理想》这篇文章乍一看平平无奇,然而它在我心里掀起巨大波澜,完完全全写出了对“过去的理想”的复杂情感:从最初为找到和追寻理想而激动,到在心里反复构思理想的轮廓,再到理想逐渐被日常生活所埋葬,最后在现实中重新找到曾经理想的感动,太令我感同身受了。

《干一行,恨一行》哈哈哈,写得太真实了,来自打工人的呐喊!当一份热爱的事成为工作后,你就不得不面对一些自己讨厌的东西,但没有工作又会存在另一种厌倦。所以对抗讨厌的工作最好的方式是,除了工作外,发展其它的爱好,这个爱好就成为了你的心灵净土,帮助你消除一天工作带来的负面情绪。

如果我不喜欢某个工作,可能是那个工作的错。可是如果我不喜欢所有的工作,那是不是我的错呢?当然我可以从批判现代分工体系对人的“异化”这个角度为自己辩护,也就是说,为了给自己的乖戾一个动听的名目,不惜佯装成新马克思主义者。啊不,因为那又是一份工作。 现在,为了生计,我不得不继续“做学问”,按说是个不错的职业,但是我想告诉你们一个秘密,有的时候,尤其是坐在“学术会议”当中的时候,我特别、特别、特别想尖叫。 我经常幻想那些更适合我的工作,我能想到的包括:话剧导演、熊猫饲养员、建筑师、室内设计师,研究大脑的科学家,给外星人当间谍……可是,我多么了解自己啊。那个清醒的我只想对那个想入非非的我说:同学,千万别从背后拍美女的肩膀,她会回头的,她真的会。 有时候我还暗暗地嫉妒那些家庭主妇。但是当有人自告奋勇说:你不用工作,我可以养你啊!我又嗫嚅起来,我虚荣心这么强,怎么能忍受当家庭主妇。

《谢谢收看》这篇写得非常大胆,明目张胆地讽刺哈哈。还是有些共鸣的,比如“存天理,灭人欲”,我小时候就是有这样一种精神,但这样苦行僧般活着很容易走极端,有一天崩不住了就会有种让一切都毁灭吧的冲动。长大后,想弥补从前缺失地玩乐,但却很难弥补了,已经失去了对很多事情的好奇心。随着流媒体的发展,看似我们的选择越来越多,但越来越少的东西能激起兴趣,总是在大海里捞针还挺难受的。我个人偏爱那些既贴近生活又稍待距离感的作品,它们能把握住熟悉感和新鲜感之间的平衡,既不能高级到让我望而却步,也不能通俗到我觉得无聊,但找到这样的作品并非易事。

《老张、亦文和蚊米》这篇我觉得挺有意思的,同一个男人,称呼不同的名字能带来不一样的想象,“老张”听起来就是一个默默承担、任劳任怨的形象,“亦文”带着点文艺气息,有些琼瑶言情小说男主的感觉,“蚊米”就刚好平衡了前两者的特质,也很符合我目前对另一半的想象,既不是giver也不是taker,前者缺了点爱情的感觉,后者太过浪漫化而不切实际。去年看这篇文章的结尾我觉得最后那句话“蚊米,我要去中国城买东西,你帮我去扛吧。对了,现在街上百合花卖得特别便宜,你知道吧,蚊米?!”有点讨厌,似乎有点把对方当工具人使用,但今年就没觉着了,本来感情上就是互相给予,这里只体现了一面罢了。

《我爱“饭扫光”》我也超爱超爱超爱饭扫光!连最爱的口味“野香菌”都和作者一致!第一次邂逅它似乎是在初中,是我妈从超市买的,一吃惊为天人,这可比橄榄菜之类的好吃多了,连当时很喜欢吃的萧山萝卜干也甘拜下风。来美国后,我也经常买它,但我吃得太快了为了控制自己吃得健康些,现在就不怎么买了。

饭扫光,顾名思义,就是一种能让你把饭一扫而光的辣酱。与一般的辣酱比,她比较有“内涵”,里面有蘑菇、萝卜干、大头菜或者干笋等等。 她的辣,不像阿香婆那样杀气腾腾,而是辣中带点香、带点鲜、带点风骚。如果说阿香婆的辣,是一个大老粗站在一栋居民楼底下大喊“安红、安红,我爱你”,而饭扫光的辣,则是张靓颖小姐的海豚音,在往上提升的过程中,还有那么一点摄人心魄的震颤。

《与崔健有关的日子》边看边回忆我的青春,唉,绞尽脑汁也想不到一个影响过我的歌手,我这人和音乐就没啥缘分,虽然有一些喜欢的歌,但我不追歌手,所以也不了解他们,只是偶然听到好听的歌觉得惊喜,然后去搜搜看这个歌手的其他歌顺带听听。在我很小的时候流行过一段时间大家买个本子记录歌词,还会在上面贴上各种歌手的照片,我当时觉得很fancy,但自己却从来没想着去追一个歌手或者组合。初中有段时间我沉迷于新世纪音乐,收集了很多相关资料还在班上演讲介绍,但后来这个兴趣逐渐变淡,我主动听歌也越来越少,后面知道的歌大多来自于影视作品。看到别人回顾青春有一些热烈的回忆,觉得自己还是有些遗憾的。

其实那时我到底爱崔健什么呢?想来想去,大约就是喜欢他歌中的肾上腺激素。像我这样,从小到大被迫害成三好学生的人,体内得积压多少无家可归的荷尔蒙啊,而崔健的歌,就是荷尔蒙的团支部,就是荷尔蒙的党组织。所以那个时候,觉得别人的歌都是花拳绣腿,而他的歌是九阳白骨掌——一掌劈下来,就让那个不痛不痒的世界粉身碎骨。 其实我现在都不怎么听崔健了,虽然他的CD、磁带都收藏着。长大的我,音乐的口味终于开始变得宽容,终于知道正如在小虎队之外还有崔健,在崔健之外也还有别人。但是回望自己的青春时,崔健是多么重要啊,堪称独树一帜。一个只有一国两制的含义和解析几何的青春会是多么缺乏诗意。是他,这个摇滚青年中年老年,在20世纪80年代末90年代初的中国,大声摇滚,离经叛道地摇滚,让一个在高考荒原上跋涉的女中学生,在一口很深的井底,猛然抬起了头来。

《开头》好喜欢最后一句话“美好的秘诀就是速朽”,不仅仅是写小说,什么事儿都是这样的,就比如我现在的工作,高潮过后就是漫长的沉寂期,应付不完的琐碎小事,但你又必须去画上一个句号,这可真难呀!

我喜欢编小说的开头,而且仅仅是开头。 以前在某论坛文学版写东西的时候,经常有些写手写了几截开头然后不了了之,遭到读者群众的痛骂。其实读者不明白,写一个小说就像经营一场婚姻,开始是靠爱情,后来是靠毅力。有些人不堪忍受没有爱情的婚姻,于是趁早离了婚。 某个片刻一个人被表达欲击中,那个表达欲新鲜、强烈、浓郁,像一只红光满面的苹果,非常挑逗地坐在那里,让人忍不住伸出手去。但是很多时候,吃了几口就不想吃了,发现其实不饿,或者这苹果根本不好吃。事实上大多数小说除了开头也乏善可陈,新鲜、强烈、浓郁的感觉被消耗了之后,剩下的只是强迫症。 长期一个人独居异国小镇,我发明了一些自娱自乐的方式,比如自己给自己编故事。走在路上等红灯的时候,看着对面那个人,我就想,他现在的样子,可以作为一个小说的开头。或者看着超市里一个挑水果的老太太,我又想,她现在可以是一个小说的开头。然后渐渐地,满大街走来走去的,满屋子坐着的,都是小说的开头。每个人都变成一个纸团,被捡起来,被展开,文字凸现出来,被一个低音给念出来。渐渐地,那些高的、矮的、胖的、瘦的、老的、小的陌生人都变得有声有色,明明什么都不是,却显得像那么回事。 当然这也可以作为一个故事的开头:王小雨热爱编造故事的开头。她的计算机里,堆满了故事的开头。她也不催自己去写完它们,事实上她根本没想过去写完它们,就那么搁着,有时候想起来就去添一节,有时候干脆又另起一个开头。这些开头,就像无数个被咬了一口的苹果,在她的脑子里乱滚,滚到角落里,慢慢地腐烂。葛明说你怎么这样啊,光下蛋不孵小鸡啊。王小雨说要孵小鸡干嘛,你知道吗,美好的秘诀就是速朽

《甜蜜的恐怖》我怕恐怖片也从不看,但我很认同下面的话,我自己时常会觉得自己是个变态,转念一想我变态的部分应该就是人作为动物的本性,但被社会道德压制住的东西。

但是,我们为什么热爱无害的刺激呢?我的理解是,作为动物的人热爱刺激,而作为社会成员的人又渴望无害,所以,屏幕上的血腥就成了一个折中方案。无数恐怖文艺创作者,本着兼顾刺激与无害的原则,创作了一个又一个刺激而又无害的恐怖作品,用塑料鸡、塑料鸭喂养着我们体内的野兽,让它吃饱喝足,变得甜蜜而安详。

《非正式疯狂》和上一篇《甜蜜的恐怖》放在一块很搭,变态何尝不是一种疯狂呢。现在社交媒体上流行一个词“发疯”,我想每个人都会有这样一种时刻,我们已经脑补了各种阴暗的想法,但在理智的控制下让它们止步于想法。

怎么任何东西走到极端看上去都像是智慧呢。 也许虚无主义只是笨蛋故作聪明的姿态。 以前看一个电视访谈,一个女演员说她总是恐惧自己会突然失控,做出特别疯狂的事情来。比如有一次参加奥斯卡颁奖典礼,坐在观众席中,她突然想大喊一声“薄荷”,这个高呼薄荷的念头如此之可怕以至于她身上都憋出了汗来。然后她说:“如果我这么做了,那么我就officially mad了。”想想吧,多可怕啊,officially mad和unofficially mad之间就隔着小小一个词。薄荷。 我想起我生活中也有很多“薄荷时刻”。开会的时候突然想尖叫。走在街上突然想裸奔。深夜突然想给某人打电话说不如你借我一个精子生个孩子吧。突然想伪造自己的死亡然后跑到某个新小镇去隐名埋姓做一个售货员。切菜的时候突然想切掉自己的一个手指头。还有此刻,突然想抢劫一个老太太的猫。 当然我没有做出这件事。虽然我们和疯狂永远只相隔嚷出“薄荷”的那一秒,但,它是多么坚固的一秒啊,简直就是动物园里隔绝狮子和人类的那道铁丝网。在这个陌生城市的黄昏,这道铁丝网成功阻止了我去抢夺一个陌生老太太的帅猫。我的疯狂依然茂盛,但是它屏住呼吸、向内生长,尚属“非正式疯狂”

《毛姆》没读过毛姆的长篇小说,但以前上兴趣小组时读过很多篇毛姆的短篇,喜欢极了!下面摘录了几点我感兴趣的刘瑜的评价,第一点是非虚构的地名,一本书一座城,要真这样的话我可得拜读拜读,我很喜欢通过书了解一个陌生的地方;第二点是“没有故乡的人”,正好我现在身处异国他乡,所以我对各种和故乡情结、移民故事相关的作品都很感兴趣;第三点比较惊叹作者的超前意识,我觉得这点是近几年大家才慢慢意识到的问题,男性和女性从小开始的教育差异化,我们要求男性是刚强的,而默认女性是脆弱的。

在伦敦刚刚认识的一些地名屡屡在他的小说中出现,Charing Cross,Picadilly Circus,Bond Street...这些完全陌生的地名,因为对毛姆的阅读,有了一种亲切感。更重要的是,参观一个城市的名胜古迹容易,了解它的气质却不那么容易。读毛姆的小说,算是深入这个城市的一条羊肠小道。他笔下的旧伦敦,繁华、虚荣、伤感,是个迟暮的美人。 对我来说,读他的小说格外感到亲切的,是他笔下那些“没有故乡的人”。他写一个人在异域文化中的脆弱感,以及从异域返回本土时同样强烈的隔阂感,非常细腻,简直可以搬来描述今天的中国“海归”。空间的游移,加上时代的沧海桑田,使得那种无家可归感有了双重含义。 今天忍不住去Google了一下毛姆,发现他从小是孤儿、个子矮小、双性恋、口吃……一个男人的细腻必须通过这些得到解释吗?敏感就不能够是一种健康的力量?这些陈腐的逻辑真叫人扫兴,仿佛一切艺术上的想象力,表达的最终都是对自我的厌恶。

《乱》看看互联网古早时期的“发疯文学”哈。通过不同地点和角色间频繁切换,刻画了现代生活中人们面临的压力和焦虑,面对各种截然不同的生活和期望,容易产生迷茫失去自我。看,这不是你一个人的问题,我太有同感了,我也喜欢“归零”这一形容,我自己会把它称作“毁灭吧”,一切都消失那就什么都不用想了,一般是心累到不行的时候一闪而过的念头,清醒过来又会觉得自己小题大做,为自己有这么阴暗的想法感到难为情,但似乎这种想法又是很常见的,我认为很多人都会有一种自毁倾向,只是大多数人用理性控制了这些可怕的想法,我需要一些心理学知识去理解这背后的机制。

—个非常体制内家庭里的乖乖女,一个愤青,一个为成功奋斗的留学生,一个坐冷板凳的学者,我就是职业演员,也难以在10天里胜任这么多角色。 觉得自己像一个力不从心的交通指挥,站在马路中间,面前的车辆堵作一团,都在按喇叭,都在抢路,都在骂娘。然后有一个片刻,也就是现在,交通指挥非常非常想尖叫,想蹲在地上,闭上眼睛,捂上耳朵,使尽全身力气尖叫,把周围的世界都震碎。 … 小昭说:等你一切“归零”之后,就去拍个电影什么的吧。 归零,多好的提法啊。 很久以前,L跟我说,她的理想就是挣很多很多钱,然后一夜之间把它们输光。 谁都想归零,但不是没头没脑的那个零,是从一到零的那个零,得有那个弧度,得有那个转身,得有“踹”那个动作。

《裙子》哈哈,很可爱!所以才需要衣橱管理,从而发现自己买衣服的漏洞,于是避免重复性款式的购入。

由于没有作战的机会,或者有了作战的机会也总是白白错失,将军陷入了深深的苦恼。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这“一时”在哪呢?举目四望,和平和发展是当今国际形势的两大主题,没仗可打,难道这么剽悍的部队就缩在抽屉里默默老去了? 花那么多银子,怎么也得穿回来呀! 两个小时后,我穿上了我的新宠,一条黑白花连衣裙,美不胜收地走在了大街上。对,我这是要去图书馆,穿成这样去研究中国革命史,去研究延安整风,去研究大跃进和文革的关系,去思考群众动员的机制。过于隆重?我还觉得这个充满了规则和潜规则的世界过于啰嗦了呢。

《七年之后》这篇是作者来到美国七年以后对自己这七年的回顾,渐入佳境,有很多共鸣。去年看的时候很巧的是在别的书里看到“because it’s there”,但我忘记记录当时看到这句话的心境,现在看从我个人经历角度,我是完全站在刘瑜这一边的,我想可能这就是从小接受填鸭式教育的后遗症?前几天我打电话给我爸觉得很迷茫,找不到自己真正热爱的东西,我的选择,大多数都基于外界的评价标准加之一点我的长项,但擅长不意味着热爱,也许曾经热爱过,但现在已经忘记那种能说出“because it’s there”的感觉。也许只有初生牛犊不怕虎吧,受到的打击多了热情就慢慢被浇灭。我的那点似乎是令人称羡的选择,被刘瑜无情地揭露出来,实际上是在“逃避自由”,我一直在小心翼翼地走一条安稳的康庄大道,我不愿冒着风险去走一条崎岖狭窄的小径,“because it’s there”成了另一种含义,它不再是远大的理想,而是基于现实分析出来出错概率最低的标杆,越过它我就能稍微松口气,接着再去寻下一个类似的标杆。

年轻气壮的时候,总觉得一个人因为脆弱而结婚是多么可耻的事情,现在看来这也没什么。人人都追求幸福,但是很多人的当务之急不是追求幸福,而是精神自救、不发疯、不崩溃、不像大街上的那个疯子一样高举圣经在车水马龙中高嚷“哈里路亚”。 … 本来我还一直为离开纽约这个大城市前往剑桥这个小镇而伤感的,后来我想通了:在美国这些年,虽然我名义上住在大城市,但过得其实也只是小镇生活。除了在波士顿那大半年,来美7年,我活动的范围一直是一个叫做morningside heights的小社区;96街为南界、125街为北界、Riverside为西界、Amsterdam为东界,还不如剑桥大呢。 这么一小块巴掌大的地方,就是我的纽约,我的西伯利亚。 … 以前王小波对“反熵”行为表示欣赏时举过一个例子。一个登山者解释自己为什么爱爬山时说:“不为什么,因为这座山在这里。” 这个备受王小波老师赞赏的回答在我看来却非常地可笑。我为什么要读博士呢?因为博士学位在那里?我为什么要出国呢,因为美国在那里? 2000年的冬天,有一天晚上,我曾经突发奇想给西岸某同学打电话,说:我想退学!我要考电影学院!西岸同学当即给予了否定,为此我们大吵一架。 当然事后我并没有去考电影学院。我想究其原因,不过是因为我嫌先下这个山、再爬那个山,路途太遥远而已。 可是有时候仍会畅想:What if?弗洛姆说,“逃避自由”是人的天性。在我看来,逃避自由的表现就是:因为山在那里,所以我要爬山。 读与延安整风相关的著作,读来读去,结论只是:一切洗脑的成功要旨,不过在于帮助人们逃避自由。当一个体系能够用逻辑自洽的方式替你回答一切问题、并且保证这些答案的光荣伟大正确的时候,的确,为什么还要去承受“肩负自由的疲惫”呢? 这是一场多么不辞辛苦的逃跑啊,几乎可以说是艰苦卓绝,从一个大陆到另一个大陆,从另一个大陆又到另一个小岛。 曾经有人问我:你为什么总是那么焦虑呢?生活多么美好啊! 另一个人则对我说过:你知道吗?我有一种预感,你会越老越快乐的。我很想知道后面这位朋友的说法是否是对的,我想我还有大约40年的时间去发现答案。在寻找自己的旅途中,那个曾经总是揣着五六十美元的、听不懂别人赞美的、想考电影学院却最终放弃的女孩,翻越千山万水之后,又去了英国。

《Slow like Honey》开始从前面的竭斯底里慢慢走出来,被一朵开而治愈,生活就是这样,急一会缓一会,最终还是会回到中位线的生活。

英国的夏天竟然是这样的。热一天,冷两天,伸个小爪子,挠一下,缩回去。再挠一下,又缩回去。 … 进步在于,已经不再为生活的稀薄而鬼哭狼嚎了。甚至觉得自己跟自己呆着其实也挺甜蜜的,甚至给自己做了一份白切鸡。 这么安静的成长,仿佛只是在那里打着盹,每一朵花都是一个哈欠而已。哪像我们人类,每一天都活得虚张声势,每一天早上醒来,都要把活不活下去,重新变成一个问题。

下面进入“论人生意义之不可知”篇章,第一篇《人生缩影》就很有意思,和胡适著名讹传的日记“胡适啊胡适!你怎么能如此堕落!先前订下的学习计划你都忘了吗?子曰:“吾日三省吾身。”…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有异曲同工之妙哈哈。

《被搁置的生活》太真实了,另世我!每当别人问我在干嘛,我也理直气壮地说,在做科研呢。而实际上一天24小时,科研的时间能达到四分之一都悬,日子过得有些虚假忙碌的感觉,但任务的的确确是存在的,我似乎也一直在做,但又达不到一种做事儿的实感,可能让我分心的东西太多了,小时候就不会这样。像作者一样,我会脑补一些我特别想做的事情,但现在坚决不可能去做,它们一定得推迟到目前的重大任务完成后。我也思考过能不能不要延迟满足,想做就去做,权衡后的结果是如果这件事能在一天或者可控范围内完成,那就去做吧,但如果它需要占据很长时间以及花费特别多精力,那还是拖一拖吧,解决心头上的大石头更重要。

我默默焦虑着,自作多情地为每个人伤感。每个人的心里,有多么长的一个清单,这些清单里写着多少美好的事,可是,它们总是被推迟,被搁置,在时间的阁楼上腐烂。为什么勇气的问题总被误以为是时间的问题,而那些沉重、抑郁的、不得已的,总是被叫做生活本身。

《无用功》这篇也太消极了,唉,虽然我也经常有这种虚无主义的念头,联想到自己之前和朋友聊天,现在我们在为女性主义而奋斗,等到一切解决后呢?或者是到时候又有了新的问题得为之奋斗?一切的终点是什么?我有种感觉,有问题我们才存在,没问题后我们会走向灭亡。

像个纤夫那样在大街上前进的时候,我悄悄地算了一笔账:我大约借了400本书,其中200本压根就没有看。读过的200本中,大约有100本证明对我的论文是有用的。这100本有用的书中,其中直接在论文中被引用的,可能有50本。这50本中,可能有25本纯粹是为了引用而引用的(为了向导师们证明自己确实读了这本书),只有剩下的25本才是真正必要的引用。这25本中,真正给我留下深刻印象,我五年后还能如数家珍地谈起的,可能只有12本。 12除以400,等于3%。 3%啊,剩下的,几乎全是无用功! … 这段时间读农民起义史,读到农民起义军们如何可歌可泣地推翻暴政然后又如何重新建立不那么可歌可泣的新暴政,两千年里不断如此循环往复,不禁感慨千秋其实只有一秋,万代似乎只有一代。无论我对书中的陈胜吴广张角朱元璋张献忠如何同情,他们的身影,还是不可避免地和我拖着行李箱在百老汇大街行进的身影重叠了起来。我脑子里,还是无休无止地播放着那三个字:无用功。无用功。无用功。

《逃避自由》去年看的时候很喜欢这篇文章,说出了我的心声,但现在总能在手机上刷到类似的言论,司空见惯了就没那么喜欢了。当我疲惫的时候我确实可以说自己真想当一个流水线工人,机械地重复一个动作,但理性思考下就知道自己肯定干不来这种活,还是现在的状态好。人就是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既要又要往往是捡了芝麻丢了西瓜。

《请别让我消失》作者对《麦田里的守望者》的感想,我小时候看过这本书,但内容忘光了,今年重新拾起来看了一遍,非常喜欢,喜欢霍尔顿的真实,他是一个温暖柔软的大男孩,之后会整理一下读书笔记和读后感。作者对这本书的看法是带有批判色彩的,她认为社会没太大问题,是霍尔顿想通过愤怒来感知自我,但我倒觉得是因为这个社会容不下一个真实的人,导致了霍尔顿的痛苦,虚无主义的来源是当你想追寻生命的意义时,发现周围的人完全不care这个,当人们都活在社会的定义下,大家就会戴上虚伪的面具,这可真是无聊透顶。去年看这篇很喜欢最后一句话“与其到远方去投靠并不存在的自由,不如就地发掘热爱的小说音乐和小妹妹的笑容,善待因为迷路而停落到自己手心的那一寸时光,等那个注定的失败从铁轨那头驶来时,闭上眼睛,呼拉,干净利落地消失”,她让我想到“真实”一词,爱与恨都是恣意的表达,各种极端的言行和找借口都会被自我反省,这种思考方式简直是另世我,自恋又自尊的人感觉就会如此。

《回到巴黎》写得好犀利,直击灵魂,我现在也在寻找我的for what,希望有一天能有答案吧。

我想说一个人的幸福感怎么可能取决于他居住的城市,它只能来自于你的内心,我想说在巴黎做文秘怎么就成了人性解放之通途了呢,我想说明明是逃避自我怎么就成了追求梦想了呢。 那么,如果一个人有勇气但是没有梦想呢?如果“他们”之所以成为“他们”从来不是因为缺乏勇气,而仅仅是因为他内心缺乏使命,或者缺乏实现这种使命的才华呢?就是说——我知道这听上去很残忍——如果并不是每一个躯壳里都有一个叫做灵魂的东西呢? 我想弗朗克不仅仅是贪图安逸,他害怕自己勇敢地放弃一切去探索内心的时候,会惊恐地发现里面其实空无一物。放弃并不难,关键是for what

《买了一堆意义》深有同感,对我自己来说,我买东西完全不在乎牌子不牌子的,但如果要给别人送礼,我一定得买有品牌的,我希望我能送自己爱的人好的东西。这些想法只存在于脑子里,朦朦胧胧的也没成型,刘瑜仿佛是我的嘴替,她说出来我就意识到是这么一回事。

把什么都看透之后,就觉得人的很多追求,比如巨大的房子,比如巨大的戒指,除了心虚,什么都不是。但再仔细想想,把什么都看透,追求的不过是一种智力上的虚荣,而且还伤害了自己活下去的兴致。所以附着在物质之上的很多“意义”,就像新娘头上的红头盖,还是不掀开来才好。 从使用价值的角度讲,一条地摊上买的围巾,和一条Calvin Klein的围巾,没啥大区别,但是从“意义”的角度讲,给Calvin Klein付钱那一刹那感到的心痛,象征着我对你的重视,也就是你对我的意义

《一天长一点》依然非常有共鸣,完美地描述了我想找的对象类型。不过我没觉得其它事情都属于“不得不”做让人糟心这类,但喜欢的事情一定是能滋养自己的,去年的我看到最后一段作者看完戏剧重新活过来有点嫉妒,点评“至少你又活过来了,我还没找到我的开关呢”,在此时此刻,痛哭流涕一整天后,我大概意识到了什么东西能滋养我。【此时刚面对友谊单方面破灭的情况,陷入不可置信的情绪中,那时有几个朋友陪我度过觉得很温暖,所以当时想表达的是“友情”滋养着我,但现在我觉得友情应该还不够,我得多充实自己,同时也不放弃寻找我的开关。】

《娜拉出国之后》看过很多关于娜拉的文章,大多是从女性的角度去描绘娜拉的前景,但这篇文章把娜拉广义化了,每个人都是娜拉。但在我心里,娜拉是独属于女性的,所以我觉得这标题取得不好,还不如就叫“历史的终结”呢。这篇文章主要想表达作者不愿意过一眼望得到头的生活,她想回国,从现在她的经历看她确实做到了,仅仅从回国这一角度。但从复杂性来说,就在这几天我的心境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前几天看这篇文章还蛮赞同这一观点,确实复杂的环境能造就不一样的生活,但现在我意识到这何尝不是一种逃避和放弃主动权呢。从小到大,我一直在利用这种复杂性成长,我努力抓住大部分能开拓新环境的机会,但这个机会不是一直都有的,我往往是被动地等待机会降临而抓住它,我很少去思考自己主动创造机会,也许这和我保守主义的个性有关,我希望自然而然发生的改变,而不是自己冒着风险去改变。当意识到原来我的行为受制于这种主动性后,我才发现生活的真相,不论在哪里复杂性都是存在的,最大的问题在于心态,你是否畏惧挑战一个陌生地方的复杂性,还是情愿留在曾经的舒适圈缓慢地外扩,我真希望接下来的路我能接近前者。

说到底,他内心的隐隐作痛,与这一切物质生活都没有什么关系,他所不能忍受的,是“历史的终结”,是那种生活的尽头感,是曾经奔涌向前的时间突然慢下来,停下来,无处可去,在他家那美丽的院子里,渐渐化为一潭寂静的绿。 … 复杂,嗯,就是这个词。对于一个有胃口的灵魂来说,“复杂”的世界是多么基本的一种需要,而康州阳光下的郊区,美得那么安静,对于习惯惹是生非的灵魂来说,简直是一种灾荒。

《飞越流水线》同为学术人已经麻木了。这篇是批判体制的,确实有弊端但是我目前没受到太大的影响。我更大的问题还是痛苦于自身的平庸,没办法“有灵气”的做一些开创性的工作,这是另一种悲哀了。

在我眼里,美国的所谓中国研究基本就是一系列的深度新闻报道——在信息封锁的年代还有其特殊意义,但在信息逐渐放开之后,其功能几乎可以被新闻报道替代。在某种意义上还不如新闻报道:新闻报道还要求语言简洁明了,要求有时效性和“新鲜感”,而且一个记者还不能指望靠几次采访吃五年饭。而学者,简直可以说是将“无趣”当作了自己的使命——他们致力于寻求全世界最无趣的方式去表述一个观点,在这方面也的确越来越炉火纯青。也许他们不能讲出比新闻报道更新鲜的东西,但他们显然找到了证明自己智力的最有效方式:给简单的东西带上术语的墨镜使其显得扑朔迷离。 大部分美式社科学问的特点就是:精致的平庸。这个体系不太关心你是不是平庸,但是非常关心你是否精致。以前一个经济学朋友跟我说,只要我用数个复杂的模型作为论证方法,哪怕我的结论是“人渴了就想喝水”这样的废话,也会有很多杂志愿意发我的文章。当然,精致的平庸总好过粗糙的平庸,which,是当下很多中式社科作品的特点。 … 显然这个体系里也有非常聪明、非常出色的人,但是在这个体系里存活,并不要求你非常聪明和出色。你比较“乖”,比较顺从流水线的生产规则,对于生存才是更重要的。甚至有时候“灵气”有可能成为一种障碍,因为有灵气的人容易产生反抗“标准化”的冲动。当然,另一种可能性是:我只是懒,懒得为自己漫天飞舞的灵感提供一个坚实的基础,所以不惜把他人在流水线上的精雕细琢工作说成是自欺欺人。 《肖申克的救赎》里面,那些蹲监狱蹲得年数太长的人,到最后,宁愿选择继续蹲监狱也不愿出狱,因力他们已经不知道离开监狱如何生活了。我是不是也被体制化到这个程度了呢?偶尔畅想“飞越流水线”,但是又恐惧“流水线”之外的万丈深渊。说是“海阔任鱼跃,天高任鸟飞”,我还说“海阔任鱼呛,天高任鸟摔”呢。

《雪花点》哈哈,所有抱怨工作辛苦想要去工厂做流水线工人的人都应该看看这篇。

从上周末开始,出现了长时间干体力活的一个经典症状:不会思考了,成天大脑一片空白,也不完全是空白,布满了黑白电视上的那种雪花点。以往看到天气变化、树呀光呀影呀总要触景生情一下,或者读到新闻时事总要思考一下,这一段就完全没有了感受力,就剩雪花点了。 … 体力劳动中的那种机械感,那种简单重复中的混沌感,的确令人越来越麻木。难怪马克思说工人阶级需要“先锋队”的领导才能获得解放,工人阶级都忙着在体力劳动的沼泽里跋涉,只有马老师这样的“先锋队员”才有闲情逸致坐在大英博物馆里写小说——嗯。《资本论》堪称史上最伟大的小说作品。

《形而下生活》唔,好歹听上去是一个还不错的逃避方式,我希望我的逃避方式不是沉浸于虚拟世界,而是给自己找点实事干。

逃避自我的方式有很多种,比如结婚,比如生孩子,我最近发明的方式是看房子。 … 那天下午三点在看完第七个房子之后,我终于累了。坐在公园的长椅上,等待下一个看房预约,就在这时,一阵秋风袭来,我突然感到一种小孩子拿玩具手枪玩突然射出真子弹的惶恐。我都结婚了,我还要买房子了,生活它还真是一件弄假成真的事。我真的不需要一个房子啊,我需要的只是改出一篇论文,改出另一篇论文,新写一篇论文,写出更多的专栏,改出的我的书稿……而已。这些事太沉重太密集太劈头盖脸,所以我要看房子。可是如果有一天没房子可看了呢?尤其是,如果有一天没有表格可做了呢?。我想我真是形而上太久了,所以跑到形而下的席梦思上来假寐了。人家都来摇我了,我就不醒,使劲闭着眼睛打假呼噜。

《约会文化》最近经历了友情上很大的打击,所以对“爱”这个词很敏感,我之前总在吐槽大多数只需要浅浅的功能性关系,还为自己能找到很棒的友谊感到开心,但没想到这一切也只是昙花一现,即便是看似你觉得很棒的朋友,深度关系也许对他/她们来说还是太沉重了。这时候在看到下面加粗的这句话感触更深了,爱一个人真的不容易。

约会文化的风靡,在某种意义上等于人类承认了自己的双重无能:在抵制欲望面前的无能;在培养感情方面的无能。承认了这双重无能的人们,转过身去投入到走马观花的约会生活中去。ABCDEFG——一个一个地出现,然后一个接一个地消失。毕竟,上一次床,只需要一点荷尔蒙,而要爱一个人,要有激情,恒心,意志,力气这些罗里巴嗦的东西,而人类永远是避重就轻的那么一种动物。

《爱情饥渴症》再一次看还是被这句话迷住,对照在自己身上,原本我是个独行者,但我看到我欣赏的人,我会想靠近他/她,这时候我只是停留在 want 上,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我们的关系越来越好,如果我依然欣赏这个人的话,我就逐渐会变成 need 模式,这个时候如果感情出现意外就会特别痛苦。

英语世界有一句被说得有点滥的话,叫做:“I love you not because I need you,but because I want you”。

《没有人比我更懂你》这简直是我的心声,因为渴望知己,所以尽可能地自我暴露来让对方认识自己。经历过一些事才意识到自己得放下这一执念,一切顺其自然,不能强求。

她太累了。做另一个我,多累啊。 如果可能,我真想把她体内那个“我”给拽出来,让小昭从此成为李红王丽或者张东梅。 我跟小昭聊天,那才叫累呢。在一个自我分析的漩涡,不停地往下坠。见过晕车晕船的,见过晕对话的吗?那就是我和亲爱的小昭在一起。 但那是不是仅仅因为我们还不够了解呢? … 她们在乎礼物、在乎电话、在乎每一个纪念日,这些我都不在乎。我的要求多么卑微啊,我的要求多么贪婪啊,我要的是一个知己。

《但是不要只是因为你是女人》不止是爱情,各种关系都一样,有时候情感丰富能体会到不一样的东西很美好,但也有时候沉溺于悲伤的情绪无法自拔,我也想问老天爷为什么要把女性设计成这样呢?为什么那些细腻敏感的伤心还不能被人理解呢?!

对我来说,女性这个性别之所以成为一个负担,只是因为女性都太沉溺于爱情这档子事了。得不到爱情时就天天叹息,失去了更要叹息,就是得到了,也不知道怎么搞的,好像总不是她想得到的那个。所以我认识的女孩女人,从十几岁的到几十岁的,个个都像是职业恋爱家,每天翻来覆去地分析她那点破事,她说不厌,她的闺密也听不厌。 … 如果这些女孩把她们得不到的痛苦、失去的痛苦、不得其所的痛苦统统给转化为创造性活动中的生产力,这该是生产力多么大的一次解放啊,这个世界又会冒出来多少女爱因斯坦、女托尔斯泰、女贝多芬、女比尔盖茨啊。

《论婚姻制度的演进趋势》最近在看《一年一度喜剧大赛》,听说于奥周铁男他们就和朋友们住一块,就有种这样的感觉,我之前会过分美化这种好几个人组成家人的感觉,现在想想要是能凑到一起还真不容易,几个人间相处久了总是会产生矛盾,最好的状态还是保持开放的心态,什么状态都可以尝试,如果不适合自己就离开,这这么简单,不要为自己的不合适而内耗。

我预计,将来的“婚姻”,会变成一种“自由人的联合体”。我说的不是“n妻n夫”,因为“夫”和“妻”这种概念还是“婚姻”的产物,我说的就是n个男男女女(可以是一男一女、也可以是两男两女,一女三男、二男三女、四女三男……)由于彼此欣赏而组成的、开放性的“和谐公社”。他们不一定住在一起,也不一定一起上床或者财产共享,更不一定要永远在一起,至于怎么在一起,权利义务如何,可以根据八荣八耻的原则自行签约。 有人可能会说,那“嫉妒”呢?人是不可能摆脱嫉妒心理的呀! 你嫉妒就不加入这个联合体、或者随时退出这个联合体呗,只要能找到你情我愿的伴侣,谁也不会拦着你跟他或者她单独白头偕老。如果找不到,那你只好追忆21世纪以前的黄金时代了。 其实,Friends里面那六个人、Seinfeld里面那四个人、Will and Grace里面那四个人,就有点“自由人的联合体”的意思,友谊、爱情、亲情非常有机地融为一体。试想,如果Friends里面只有Rachel和Ross两个主角,Seinfeld里面只有Jerry和Elaine,Will and Grace里面只有Will和Grace,或者《阳光灿烂的日子》里只有米兰和夏雨,那该是多么乏味的肥皂剧啊。

《当他们开始用脚投票》作者对《柏林墙》的读后感,摘录下有感触的句子:

制造幸福感有两种方式,一种是增进福利,一种拉紧窗帘指着墙上画着的那张大饼说:看见没,这就是天堂。后者显然比前者要简便得多。但可惜1950年代东西德之间没有窗帘,当东德人瞥见窗外的西德人拿着真的烧饼走来走去时,墙上的那张烧饼就不再有说服力了。 … 书里有个情节颇有趣。在一个横跨东西柏林的建筑里,一个东德人试图从二楼窗口跳到楼下的西柏林。楼上,东德警察从窗口拽住他的胳膊,楼下,西德人则从下面拽住他的脚踝。一场拔河比赛就此展开,不过在这种情况下,由于重力在西德人二边,这个逃跑者取得了胜利。我想,在这里,作者的“重力”一词。也许可以做很多意味深长的解释。

《未来世界》不由感叹造物主的精妙,人类会随着自己的经历而成长,当我们逐渐更了解这个世界和自己,肉体却开始衰败,刚深邃了的精神就这样逐渐走向灭亡。

那么,如果记忆是数据,想象是芯片,为什么还需要人类呢?为什么还需要那一具具肉体躺在那里呢?那和一排排的电脑有什么区别呢?

《自我一代》赞同这篇文章的态度,喜欢这个对“关心政治”的定义,这也解释了我家吃饭开始不放新闻频道了,而是关注《1818黄金眼》这种民生节目,当新闻的作用只是宣传,那就失去了意义。

事情其实也没那么复杂,这跟“代际”没有太大关系。制度让关心政治的成本太高了,相比之下,个人发展的诱惑又太大了。作为“趋利避害”的动物,大部分人都选择不关心政治,追求个人发展,不过是理性选择而已,犯不着单拎出80年代出生的小孩苛责。 … 真正关心政治,不是关心领导人的起居和病历,而是关心普通人的日常生活,不是关心“事件”,是关心正义。 … 扯了这么多,我想说的是,也许《时代》上那篇文章关于某些个人的报道有失水准,但是如果大家读到那篇报道之后想到的仅仅是如何“反思西方媒体”,而不是我们自己的社会和政治,在我看来,实在是避重就轻。当然,避重就轻是皆大欢喜的必由之路,作为一个热爱皆大欢喜的社会,我们又取得了一次胜利。

《道德极限》作为一个经常性自省的人,我应该经常翻出下面这句话念一念!

当然我可以安慰自己说:只有当一个人能够面对自己的软弱时,他才能真正学会谦卑与宽容。极度焦虑中,我想到了《追风筝的人》里面的一句话:没有良知的人从不承受痛苦。就是说,如果我为此感到痛苦,那一定是因为我良知未泯。如果我甚至为还没有犯下但可能犯下的罪行而感到痛苦,那我肯定非常有良知。走投无路之下,我就是这样,悄悄把对自己的蔑视,转化成了对自己的赞美。

《匈牙利咖啡馆》看到这里突然觉得我目前的烦恼可以归结到身份认同上,我到底是谁,我属于哪个群体。

我对波西米亚风格的理解是:当小资厌倦了自己,他就需要时不时地冒充无产阶级。中国的知识分子由于原罪感而发动了一场浩大的革命,西方的知识分子由于原罪感而发明了一个时尚流派。他们的救赎真是比我们的有效率。

《牛校牛在哪》为这篇文章而感动,看完觉得知识在召唤我!情情爱爱有什么好的,我要追求真理!

哈佛的核心课程分成七个板块:外国文化,历史,文学、道德判断、数理判断、科学、社会分析。拿道德判断这个板块作为例子,所给的课程包括: 1、民主与平等 2、正义 3、国际关系与伦理 4、伦理学中的基本问题 5、儒家人文主义 6、有神论与道德观念 7、自我,自由与存在 8、西方政治思想中的奴隶制 9、社会反抗的道德基础 10、共和政府的理论与实战 11、比较宗教论理 12、传统中国的伦理和政治理论 13、古代与中世纪政治哲学史 14、现代政治哲学史 … 我想大学精神的本质,并不是为了让我们变得深奥,而恰恰是恢复人类的天真。天真的人,才会无穷无尽地追问关于这个世界的道理。大学要造就的,正是这种追问的精神,也就是那些“成熟的人”不屑一顾的“呆子气”。 “成熟的人”永远是在告诉你,存在的就是合理的,而合理的就是不必追究的,不必改变的。“成熟的人”还告诉你:这个世界,无商不奸无官不贪,所以战胜坏人的唯一方式就是成为更坏的人。 真正的人文教育,是引领一群孩童,突破由事务主义引起的短视,来到星空之下,整个世界,政治、经济、文化、历史、数学、物理、生物、心理,像星星一样在深蓝的天空中闪耀,大人们手把手地告诉儿童,那个星叫什么星,它离我们有多远,它又为什么在那里。